最近经常在讨论的一个话题,就是经济上行时期的美。
大家开始讨论千禧年以来人的穿搭、打扮、兴趣爱好、精神面貌,来衬托如今经济下行期的颓丧与萎靡。
经济上行时期的一切,仿佛都充满了朝气与希望。
但似乎有一种产物却没有和其他的精神共存,就是那个时期的大女主戏。
经济虽然是上行的,但那个时期的大女主戏,却永远是悲惨路线,怎么让师奶们看得眼泪哗哗怎么好。
所以那个时期的大女主们一定要忍辱负重,饱受摧残。同时坚强不息,处处退让,甚至最好是在黎明曙光要来临的一刻,自己悲惨去世。
反正就是要苦,要惨,要为受虐,而骄傲自豪。
这种审美几乎一直延续到《娘道》,才在各种口诛笔伐下熄火刹车。从此华语电视剧的大女主们,再也不以受虐受苦为美德了。
但最近经济下行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了,吃苦型的女主好像又回来了。
如果说《生万物》还算把原著里的女主改成没有那么惨,那么《灼灼韶华》就是把惨进行到底的“复兴者”。
年度第一惨王
如果说想象不到《灼灼韶华》里面的女主角褚韶华有多惨呢,只要大概一个桥段你就能够理解:
信任她的公公和丈夫意外去世之后,她和婆婆、弟妹、女儿,被不成器的小叔子赶回老家;
她重新在老家开药铺,做得风生水起,遭到把家产败光的小叔子和同样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嫂觊觎。
于是在双方同时给韶华下药,防不胜防的韶华还是中招。
趁虚而入的小叔子强暴韶华,韶华却无力反抗,被惊醒的女儿想要救母亲,却被自己的亲叔叔捂死。
被下药的韶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边被亵渎,女儿一边被害。
药劲过了的韶华反手杀死小叔子,闯进来的婆婆被觊觎药铺生意的土匪杀死,韶华自己也差点被土匪抢走,苦心经营、好不容易搭起来的药铺在土匪一把火下付之东流。
以为背负杀人罪名的韶华只得隐姓埋名,远走上海。
不难想象编剧在写如此桥段时的自得意满,仿佛“编剧之神”已经降临在自己头顶。
不然,怎么能够塑造出这种矛盾集中、情节激化、跌宕起伏、痛彻心扉的内容?
但更可以想象到的,是编剧认为,女主角就要经受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,她的成功才能被认可。
或者说她必须要遭到无比极端的伤害与摧残,才能有足够的动力走向成功。
不然我很难理解,为什么一部标榜讲述女性走向商业帝国成功的故事,一定要展示女主角遭到非人的虐待与羞辱,一定要遭到如此的生离死别。
特别是这部剧集的原著,其实叫做《野心家》。
但实际上,我们并没有在《灼灼韶华》里看到多少女主角野心的部分。
她似乎只是在恰当的位置上,展示了自己的才华。
比如她原本并没有想嫁给什么豪门贵族,结果到了丈夫家之后,展示了自己制药和销售的能力,得到公公的认可和丈夫的支持,才走出后宅,可以在生意场上有一席之地。
可以说女主角所有的成功,都不是因为她具备着做一番事业的野心,甚至她都没有特别想要争取,只是由于道路上遇见的男人愿意给她机会。
而几乎故事里的男性,不是在觊觎女主角的才华,就是在觊觎女主角的美貌。
因为她的确有才华,所以愿意给她机会,因为想要得到她的芳心,所以愿意为她铺平道路。或者,是两者兼而有之。
于是,原本一个充满野心的女性争取自我价值的故事,又沦落成女性必须被折磨到谷底才不得不为自己打算,一个纯情善良充满才华的女主角被所有人喜欢的玛丽苏故事。
写女性,这么难吗?
女性,需要被家庭、被婚姻、被养育儿女的“家长里短”彻底抛弃,才能真正走上自己的成功之路,这就是一种“看似进步”的刻板印象。
整部《灼灼韶华》里对于女性角色的塑造,都是如此的刻板。
比如前半段最招人厌烦的婆婆,几乎就是影视作品里恶婆婆形象的大全。
吝啬、贪财、愚蠢、傲慢,要求女性必须遵守三从四德,拿孝道欺压儿媳,甚至专门反复展示她被裹着的小脚。
她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对封建社会女性生存空间的批评,只看到了刻意拿“婆媳关系”来折磨女主角的俗套与乏味。
这个角色甚至工具人到虐待完韶华了,她就被匆匆杀死下线了。
另一个拿来跟韶华做对比的形象是她的弟妹,依旧被写得无比刻板。
为了衬托韶华的智慧与才华超凡脱俗,弟妹被写得愚蠢呆板,好吃懒做,直接就像是傻子。
当韶华“逃出生天”,争取到自己的出路,弟妹则因为太笨被无情地赶出家门,什么也没落着。
而最令人无语的形象,是曾经叫康二妞,也叫过露凝香,最后叫白冰心的女主角闺蜜。
这个女二号几乎是另一个韶华,也承担着被虐待,被折磨,被侮辱才能够“自我抗争”的任务。
一开始她以为碰到了爱情,和人私奔。结果,被两百块大洋卖进了妓院。
在妓院里她遇到了韶华,被韶华用聪明机智拯救,于是她转头去了上海,误打误撞成了电影明星。
好日子没过多久,她因为又想攀附上富少,被人盯上了身份这个雷点,最终曾经做过妓女的过去被曝光,差点因为名誉扫地,而自杀身亡。
剧集里,也有少数比较进步的一点:在韶华和报社朋友等人的帮助下,女二号反向利用舆论跟报社记者的心理,为自己洗白了污蔑的冤屈,没有陷入“妓女”的污名化中。
但同时,她的成长,始终被描绘得拜金,庸俗。
编剧对于讲述她的悲惨命运,没有任何怜悯或关怀。反复展示她的不幸是因为她的识人不清,因为她的虚荣与“不老实”。
甚至略带污点的白冰心,被编剧塑造出了一种野心感。
白冰心被写成如此,是为了衬托女主角没有什么野心,做事干净纯粹,不贪图名利。
在编剧的笔下,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对于女性角色形象的比较与竞争。
女性要怎么样才能算成功,什么样的女性才能成功,什么样的女性不能得到真正的成功,什么样的女性值得更好的生活。
表面上是讲述大女主和女性友谊,暗地里仍然不放弃“雌竞”才是最可怕的。
卖惨,到什么时候为止
《灼灼韶华》的讲述,其实隐隐暗含了一种态度:
就是女性必须要惨,才能走出一片天。或者告诉女性观众,你想要“独立”,你想要“自我价值”,你就得和这个女性一样惨才行。
于是无数的师奶观众,看着如此的剧集,最后只剩下一句感叹:她好惨啊。
接着,便起身忙活于为别的男性整理家务,制作柴米油盐酱醋茶,沉浸于一切“女人应该做的事情”。
这样,至少不会像电视剧里的“成功女性”一样惨。
无论经济上升还是经济下行,似乎,大家都在需要女性付出自我,才能够维系家庭。
上升的时候,女性得是成功男人背后的人,帮他在成功背后撑起生活的真相;下行的时候,女性更得为失败兜底,每个被经济下行摧残的男人回家之后,才能够拥有“幸福的港湾”,“情绪的出气口”。
于是悲惨的女主角,层出不穷,“野火烧不尽、春风吹又生”。
特别是,制作人们认为悲惨的女主角是有效的。
因为,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在电视剧里看别人受虐,或者看别人受虐之后出气,这就是大部分短剧的底层逻辑:让观众看到有人比现实生活里的自己还惨,或者有人替现实生活里的自己出气。
当短剧把这一切极端化,抽象化,风靡到每个观众的手机里时,长剧的制作人们意识到:
什么复杂的人物,什么立体深度,什么现实性,都不如多吸引几个观众的注意重要。
于是,曾经最能够吸引收视率的“糟粕”,堂而皇之地又被端了上来,又成了无数人电视剧餐桌上的主菜。
唉!其实我们也很难苛责,如此的“双向奔赴”,毕竟这就是市场。
市场除了神剧,需要得更多的,是能够填平观众情绪欲望的商品,能满足观众心理缺口的补充剂。
只要“需求”不终止,那么悲惨的女性,会永远以不同的形象或状态,一遍又一遍地回到荧屏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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